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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規則變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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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萬緣司回來,白瑯已經精疲力竭, 不過她還是先找到折流, 跟他把事情講了一遍。

折流聽罷, 似乎覺得有些不妥:“舞嵐人不是很好的盟友選擇。”

司命實力強大, 背景雄厚,玩得一手好陰謀算計。現在搭上這條船可能會有很大便利,但以後怎麽完好無損地跳船又是個問題了。一旦為他除掉執劍人, 他的舊傷就能完全覆原,屆時真的沒有任何辦法能在他的天權下逃脫。

“我根本沒得選。”白瑯苦笑道, “之前在萬緣司發生的事情算是我料想中最可怕的一種。上人, 如果我猜錯了半點, 司命會怎麽樣?他會覺得我對他沒用,我的價值與其他任何一位普通諭主無異。僅讓我拱手獻出擎天心經是不可能的,他們還在搜刮各種器。我自然不可能把您供出來,他們也許會折磨我, 我並不怕。可是萬一碰見一個更了解我的,每天在我面前虐殺幾個無辜的人, 一直殺到我招供為止, 那該怎麽辦?”

說到後面,白瑯的笑容漸漸淡去了。

她捂著臉,頭發垂下來, 不讓折流看見自己的表情:“上人,我真的很害怕,我怕這個身份最終會讓我變得自私, 變得無法守護任何人。”

折流低下頭,試圖把她的臉擡起來。

但是白瑯不肯,她直接蹲下,用力抱住膝蓋,頭埋在臂間。

於是折流也在她面前跪下,伸手拉她入懷,輕拍著她的背說:“沒關系,你不用變得自私,盡管去守護別人就好……”

白瑯猝不及防被他拉過去,一把攬住了他的肩,臉埋入他的發間,呼吸裏滿滿都是煌川的味道。她閉眼就能看見河川瀑布飛馳,輝煌的日光與之共赴九霄下,奔流三萬裏,極陽鋪入山澤幽谷,照亮每一處荒蕪。

折流低聲說:“因為我會守護好你。”

“砰”地一聲,門打開了,鐘離異沖進來,急匆匆地說:“白瑯,你……”

白瑯想要掙脫折流站起來,可折流不但沒有松手,還把她往懷裏一壓。

鐘離異站在門口楞了幾秒:“……你們繼續。”

然後就關門出去了。

他走後折流才松開手,但是白瑯已經不想起來了。她看著地面,由衷地希望地上能有條縫讓她鉆進去。

“抱歉。”

白瑯感覺頭發被輕揉了一下。

折流語氣平和地說:“我不想讓無關的人看見諭主脆弱的樣子。”

……

白瑯覺得有點缺氧。

遙遠的另一界。

夜行天把衣清明帶回天殊宮,然後直奔青銅樹下。

他還想著之前銅簡上那句“有變,速歸”。如果諭主不想他在鎮罪司鬧事,肯定會讓他道個歉再回來,而不是簡單地召還。

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麽變故嗎?

至樹下,陰翳中那人席地而坐,滿樹茂盛枝條垂落身側,郁郁蔥蔥,分外寧靜。

“諭主?”夜行天躬身行禮。

樹影中的人聞聲擡頭,眉心間微光閃耀,在夜行天驚訝的目光中,他取出了擎天心經。

“這是四方臺……”夜行天盯著那冊書道。

擊鐘人將它翻開一頁,然後遞給夜行天看。

夜行天掃了一眼,上面字跡清晰,可以被閱讀,也可以被記下。

這是一封信。

“諸諭主如晤,

近日僭權者無數,許是規則本身有漏洞,引諸位錯用。因此特下敕令,望諸君詳加閱讀,切勿再犯。

新規如下……

南方神臺琴字”

信上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千字,大致是說:從現在開始不能再僭越天權,而且每位諭主可以使用的天權將有限額。如果想增加這個限額,必須去向其他諭主奪。權。

也就是說現在除了“奪書”“奪器”之外,又多了一個可以進行搶奪的東西——天權本身。

看完之後,擎天心經再度化作光點回到擊鐘人眉心,他淡淡地問:“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?”

夜行天明白,但是他不能說:“請諭主明示。”

“四方臺嫌諭主們相互殘殺太慢,想要加快進度。”擊鐘人起身,滿樹如花如火地亮起青色光輝,“你懈怠太久,今後必須主動出擊,搶獲先機。”

夜行天沒有遲疑,他領命道:“謹遵諭主聖令。”

萬緣司境內,繁華熱鬧的凡人酒樓中。

靠窗的位置坐了一男一女,周圍所有人都像看不見他們似的。

這男人面貌樸素,身段卻十分嬌嬈,他苦著臉給女人倒了杯酒:“諭主,涉水人蹤跡已失,舞嵐人防守嚴密,閉戶不出;至於執劍人,那更是連影子都沒見著。”

那女人把酒杯一擡,澆了他滿頭。

她柳眉倒豎:“要你何用?”

那男人臉色更苦,他抹了把臉,又重新為女人滿上一杯:“您這次召我回來是有何事?我替您辦完就繼續去查……”

那女人點了點自己眉心,那裏亮起一抹微光,男人震驚無比地看著說:“擎天心經?它怎麽了?您沒事吧?”

“我好著呢,就是……”女人猶豫了一下。

她從那男人手中接過酒杯,男人以為她又要潑自己,連忙把臉遞過去。

女人翻了個白眼,將杯子擡起,窗外陽光照進來,杯下出現一個圓圓的黑影。她手指輕敲,這個影子拉扯成線,在桌上化作一封信。

信上書:

“神選者啟,

規則有變,此後天權不可僭,用權需奪。權。

北方神臺劍字”

男人反覆看了好幾遍,臉色越來越凝重。

女人揮手將字抹去,杯下又變回那個圓圓的影子。她疑惑地問:“你說這是什麽意思?‘用權需奪。權’是指什麽?”

男人沈聲道:“諭主,今後我還是同你一起行動吧。你的天權別再輕易使用,等不得已才能拿出來。這個敕令一下,神選只怕會更兇險殘酷。”

女人楞了楞,認真點頭。過了會兒,她又沒好氣地說:“什麽時候輪到你來使喚我了?快去給我弄盤叫花雞嘗嘗!”

男人無奈地答道:“是是是,您可記住了,天權切勿再亂用……”

“我還要兩瓶桂花釀。”

萬緣司內,司命神宮。

封蕭與司命面前也擺著一卷擎天心經。

司命低聲將第一頁上的字念出來。

“臺下客啟,

近日僭權頻發,特下敕令:權之所予,將嚴格以擎天心經為準,可以互奪,但不能僭越。如若再犯,後果自負。

天權歸道,爾等不過相借,望能適可而止。

西方神臺箏字”

司命若有所思:“天權可奪,這倒是件好事。”

“那白瑯……?”

“暫時留著她,以後還有用。”司命沈思道,“我想想,這幾年有哪些個諭主的權是我眼饞的……”

封蕭臉一黑:“您不會在打擊鐘人的主意吧?”

司命笑著搖頭:“怎麽可能?動他的手,至少要等我傷愈。”

封蕭松了口氣。

司命掐指算道:“這樣吧,就從周圍的諭主開始清理。紛爭將起,建立陣地勢在必行,早些把萬緣司周圍的雜魚吃幹凈,我也輕松些。”

“是。”封蕭的身影沒入黑暗。

這一天裏白瑯經歷的事情太多了,她強撐著為鐘離異解除封印之後,準備回房睡一會兒。

鐘離異讓她留步,口中問道:“你今後可有什麽打算?”

白瑯心中有萬般話想說,最後卻只能露出苦笑:“沒有,就在萬緣司混吃等死吧。”

她再度轉身離開,可這次鐘離異直接攔在了她身前。

白瑯笑意微斂。

鐘離異看起來前所未有地認真:“相見即是緣法,你幫我這麽多,若是有所求,還請不要客氣。”

“前輩,你封印已解,也該回千山亂嶼重入正軌了。”白瑯咬了咬下唇,努力笑道,“如果有什麽事情,上人會幫我的。不過我和上人之間也不是你想的那樣……有些事情太覆雜了,我說不清。”

鐘離異其實早看出來了。

折流看似對白瑯的一切都很包容,實際卻在關鍵問題上有所隱瞞。而白瑯對折流則是生疏敬重,患得患失。這兩人明明貌離神合,卻還能時刻透出一種其他人無法介入的親密氣場,難說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。

鐘離異猶豫許久,正想道別回千山亂嶼,可這時候白瑯眉心微亮,忽然神色痛苦地倒了下了。

“你還好吧?”他連忙把白瑯接住,手搭在她腕上,發現真氣運行正常,沒有絲毫異處。

“放開她。”折流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走了進來。

鐘離異換了個姿勢,將白瑯放在床上,跟折流說道:“她忽然倒下了,沒有任何內傷,真氣正常。”

折流俯身撩起白瑯的長發,發現她眉心的微光,便問她:“很疼嗎?”

“疼……”白瑯似乎想擡手捂額,但是疼得連這個動作都做不到了,她哽咽道,“不行,太疼了,我要死了。”

“那個是什麽?”鐘離異指著她眉心問。

折流微訝:“你能看見?”

白瑯又發出一聲啜泣,眼淚流下來。折流放棄盤問鐘離異,把手遞給白瑯,讓她抓著。她疼得要命,手攥得很緊,但是折流臉色幾乎沒有變化。

“可以用天權嗎?”折流冷靜地問道。

“疼……”白瑯拼命咬著下唇,渾身顫抖,每個字都說得顫顫巍巍的,“不行,精神不能集中。”

折流怕她咬斷舌頭,只好伸手壓在她嘴唇上,然後探入齒間。白瑯瑟縮了一下,似乎想側過臉避開他。折流把手指輕輕按在她舌上,指下溫熱潮濕,白瑯立刻不再用力咬合,就連手都放松不少。

“把擎天心經拿出來試試。”

白瑯口齒不清地問:“怎麽拿?”

“我不知道,你自己試著來。”

白瑯感覺自己正處於暴風驟雨之中,她坐了一條小船,現在要找船槳,然後劃到萬裏外的對岸。額上的痛苦讓她意識模糊,神念毫無章法地四下探索,擎天心經那點微光閃過很多次,最後都被暴風雨淹沒。

“不行!”她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叫。

折流聲音放柔,語氣卻是略含警醒的:“這是威懾。四方臺傳令諸諭主,總會弄點類似的花樣,為的就是讓諭主們謹記天威,莫敢再犯。我之前讓你不要僭權,便是怕你受不住這一遭。”

白瑯活著的十五年裏受過的所有痛苦加起來還不如現在的萬分之一,她覺得言語沒法形容,如果非要講出來,大概就相當於被人用滾燙的鐵水澆築灌進身體,然後從裏到外完全翻過來。此刻活著比死還更可怕,比歷天劫的天打雷劈還更可怕,因為這種痛苦不知來源,不知該如何回避。

“把擎天心經拿出來。”折流聲音微硬,“否則就只能一直痛下去了。”

混亂的神智中,只有他這句話像燈塔般能夠讓她維持清明。

白瑯竭力凝聚神念,在擎天心經閃過之時義無反顧地將它撲住,然後一點點拉扯出身體外。這個過程更是痛如煉獄,好像親手把皮膚一點點撕開,在肉裏烙上鐵,澆上油,碎骨成泥,再自己吞下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”白瑯叫得聲嘶力竭。

當整卷書被拉扯出身體之外的時候,她眼前全是白光,連自己在哪兒都感覺不到。過了會兒,她意識到折流在搖晃她:“醒醒,把它打開讀完,不然等下還要重覆一遍這個過程。”

一種對疼痛的恐懼支撐她清醒過來,翻開書頁。她邊哭邊念上面的字:

“諸諭主謹啟,

見字如晤。

因神選規則變更,特下此敕令:天行有常,然道無數;萬權同源,然形無數。若諸位終日怠惰,不溯其源,僅飲其鴆,終將無功無獲。今日起天權所使將限度限量,相奪相取,再僭者萬劫不覆。

此敕令勿示非人,僅以自勉。

此頌近祺

東方神臺扇字”

白瑯聲淚俱下,劇痛之中讀過的每個字都像烙進了神魂一般清晰刻骨,過目不忘。她覺得自己以後再看見差不多的詞句都會條件反射地疼到虛脫,血流不止。

——這是神的威懾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折流日常刷諭主好感(1/1)。

什麽,你說我又偏袒親兒子?

親兒子的事情怎麽能叫偏袒呢?這叫宏觀調控,合理救市。

四個不同的敕令太難寫了我的媽呀……一想到以後還要寫我就……(die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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